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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所有人都瞪着自己,胖子急忙答道:“同意了,肯定同意了!”
“应该是同意了——”
胖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刚刚还斩钉截铁的口吻瞬间变得犹豫,“应该不会不同意吧……没道理不同意呀……我觉得八成是同意了……你们说,是不是?”
看一场好戏、占很大便宜的好心情全都被这胖子给糟蹋了,霍东阳一声不吭地迈步就走,等到其他人都跟上来,才气定神闲地说了句,“同志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大家都要淡定,这次沈筠犯傻主动辞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家都有望上一个台阶,但是不要忘了,咱们要淡定!”
大雨裹着尘土将他们一行人蹂躏得跟要饭的似的,就算这般狼狈的淡定也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响的突兀惊雷,踢着他们的屁股,将他们撵得连蹦带跳地落荒而逃。
冲进行政大楼的一刹那,霍东阳并没有随他人一哄而散,而是停下步来背着双手,返身望着外面转瞬晴朗的天空,两眼老骥伏枥终得所愿般精光四射,他在心里不断地冷笑,“姚齐理呀姚齐理,你为了拉拢沈筠特意设的这个分管财务的副厂长一职,现在看来是为我做了嫁衣,沈筠这一辞职,那个位子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沈筠主动辞职一事,几乎在第一时间传遍了东钢的每个角落,人们以极度疯狂的八卦精神猜测这背后的种种隐情,而在随后的几天里,那股因为重大安全事故而蛰伏起来的暗流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不断出现在各种场合推波助澜抨击沈筠的忘恩负义,他们一次又一次敲开姚齐理办公室的门,堂而皇之地用各种各样滑稽荒诞的理由催促姚齐理尽早下决定——接受沈筠的辞呈,让更有能力和魄力的那个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姚齐理点头了,他不能假装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都是在自己面前放屁,更不能无视厂里因此而陷入混乱的生产,他不得不点头,尽管这是预先计划好的,但看着那一张张小人得志眉飞色舞的脸,他心里还是窝着一把无名火,恨不得一口气将他们全都撸了。
在紧急召开的职工代表大会上,表情沉重的姚齐理宣布了同意沈筠辞去副厂长职务的请求,而那些急不可耐想要重新跳到台面上来的家伙,厚颜无耻地当即提出,为了稳定职工的情绪,从厂里的大局出发,必须尽快确定副厂长的人选,这样才能保证厂里的日常事务回到正轨上来。
看着这些以往躲着都敢跟自己照面的家伙,一个个在那神采飞扬地慷慨发言,姚齐理握着话筒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他只希望,沈放让他和沈筠做的这件事情真的有足够的理由,否则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霍东阳表情肃穆,他甚至还主动站出来为沈筠说了几句好话,当姚齐理不耐地偏过头来看向他时,他居然满脸无奈地苦笑着说了句“姚厂长,我看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正好职工代表都在,要不就先选个人来顶上再说,毕竟厂里的工作一天都拖不得啊。”
这是什么?这是抢了你的老婆,还说你老婆是破鞋、弄起来很没意思的龌龊恶心男!
姚齐理吐他一脸唾沫的心都有,可他还是将唾沫吐在了地上,然后咬牙切齿地宣布,当即开始投票选举新的分管财务的副厂长。
人群一边是沸腾一边是冰山,中间则是死气沉沉的土壤。
沸腾的一小撮鼓噪着大叫霍东阳的名字,死气沉沉的拿着选票双眼无神——冰山却在迅速的消融,他们骂骂咧咧地将投票撕碎撒上半空,然后一路踢着拍着椅子靠背如退潮的海浪般汹涌而去。
霍东阳脸色黑得犹如无数人踩过的煤渣,但他这些天摸黑串门钞票大把大把往外掏的功夫并没有白费,当所有弃权的代表离去之后,大堂内堪堪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留了下来,毕竟一心只管自己碗里有没有饭吃的职工代表不在少数,他们写下霍东阳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东钢的未来。
在沈筠以全票当选为第一任财务副厂长后的第五十八天,他以被人私底下笑骂做傻x的代价,戏剧性地退出了东钢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轨的管理舞台,取而代之的霍东阳则以三分之一弃权三分之二的票数闹剧性地跃出了海面,开始他或许会非常短暂非常可悲的政治攀爬生涯。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等到正在看新闻联播的沈放反映过来,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手忙脚乱收好抱进卫生间塞进刚买不久的滚筒洗衣机,还没来得及提着水桶往里倒水,外面就传来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
放下手里的水桶,顺手拿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想着姚玉应该是去看望她病重的外公了,不会跟往常一样偷偷摸摸跑来找自己,这时候却是什么人在如此惶急暴躁地敲门。
打开房门,还没顾得上去看来人是谁,恰好一道利刃般的闪电亮起龟裂了远处的夜空,继而一声惊雷猝然在头顶上方轰然而响,隆隆着朝远处翻滚而去,沈放下意识抓紧了房门,心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待到回过神来,那已成落汤鸡的来客带着几分诡异地冲自己笑了笑。
“黄秘书?”
沈放的表情比刚才还要惊诧不少,他一直在等人来,却没想等到的竟然会是林贵和的秘书黄汪炳。
“只来过这儿一次,刚才敲了好几家门才总算问到你家在什么地方……”
黄汪炳万淡淡微笑着,厚厚镜片后那双混浊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沈放,“怎么,不请我这个不速之客进去坐坐?”
“呀,我是被刚才打雷闪电给吓懵了,呵呵。”
镇定下来的沈放打趣着赶紧将黄汪炳让进屋。
接过沈放递上来的毛巾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水滴,黄汪炳拖了个小木板凳坐了下来,竟是没来由地先叹了口气,低头拧着毛巾很是难过地沉声问道:“沈放,你爸不在家?”
“送我妈上夜班去了。”
沈放掏出烟来递过去,“黄秘书突然造访不知道有什么急事?估计我爸一会就能回来了,你在这坐着等等……要不到里头看看新闻?”
王克文深吸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放看了半晌,直到沈放奇怪地“嗯”
了一声,他才咧嘴笑道:“你爸不在正好,来的路上我还有些犯难呢,其实这次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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