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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许秉笔,你这个人就是还没吃够苦,还没认清楚现实,张开眼看看这些朝野重臣吧,他们跟陛下争辩,不是为了天下公义,是为了压制皇权、压制天子!
是为了他们自己!
你我都有主人,只有我们才是真正效忠于陛下、效忠于皇太后的,只有我们才为了主子好——试问在座的哪一个朝臣、哪一位大人,没有给过天家的脸色看,没给他们找过麻烦!”
情势已经有些不可控。
御史台的两位年轻御史相继起身,对着话愤怒至极,几乎要上前,然后又被周遭众人拉住,有人高声督促:“许祥,为什么对他不动刑?你真像是这个罪奴说的那样,跟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吗?!”
这话要是换后省的任何一个内侍听,都绝对会嗤之以鼻。
在深宫大内里,许秉笔和商大伴可以称得上是见面都冷若冰霜的两派。
但在朝臣百官的眼里,阉宦永远都和阉宦是一伙的,完全无法融入到真正的“官员”
身份当中。
许祥先是跟三司衙门的诸位道:“陛下圣谕,若非他、或是太后下旨,任何人不得动刑逼供,屈打成招。”
“这是不是冤屈了他!
你心中没有分量么?!”
“许祥,陛下为什么把他弄到你这儿来,而不是让我们这些衙门审理?你是不是……”
就在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时,始终不发一言的杜月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她是顶级女官,身佩慈宁宫待诏之责,又常常为董灵鹫起草文书、拟写诏令。
当杜月婉一动不动的纱扇轻轻摇晃起来,这些人才猛然想起正处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俱都咬牙忍耐,又坐了回去。
其实这些事不必说,光是凭借揣摩,许祥和商恺两人大约也能猜得到一二。
就因为宦官跟文臣集团的矛盾是不可调解的,所以孟诚才没有让这些官僚参与对“天子近侍”
的审理,而是让这件事在宦官团体的内部终结。
换而言之,这是皇帝孟诚对于商大伴的最后一次怜悯和偏袒。
关在许祥这里,他一定会遵守圣旨,不动私刑,可是到了刑部大狱,那些狱卒也有很多法子在表面上没有伤的情况下,将人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月婉出声之后,商恺反倒戾气消减,坐在堂中,遥遥看向她:“你在这里看笑话了。”
杜月婉道:“妾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此旁听。”
商恺默了默,感叹道:“所以我的小主人能再长大些,像太后那样精明强悍,也就不会被这些人欺负了。”
“然后就要被你蒙蔽么。”
杜月婉面无表情道,“宫中什么时候用了这样一笔灯油钱?”
商恺彻底松懈,毫不避讳地捏着自己酸胀的膝盖。
他的身体有几处旧伤,一到了阴雨、下雪天,都会从骨缝里泛起疼痛……这都是昔年伺候年幼的东宫太子所致,在孟诚很小的时候,商恺就被选中入府,服侍他了。
他道:“那确实不是一笔灯油钱。”
这就是认了。
证据确凿,他想要推脱也没有办法。
先前不认,是对孟诚的选择还抱有希望。
但如今这个局面,皇帝陛下就算是再念旧情,也必得舍弃了,就像是他的那位老师李先生一样,他的喜与恶都极简单、极痛快,很好判别,让他舍弃自己亲近的人,就跟剥了孟诚的一层皮一样难受。
这一点,他跟先帝不太一样。
商恺看着她道:“杜尚仪在宫中多年,应该知道宫里的用度全都掐在六部里,陛下的家即是国,陛下的国即是家。
他年纪轻轻,想要用什么东西,赏赐什么人,这笔赏赐还要经过他们臣子的账上,要记得清清楚楚,有半点靡费,都会被指责上书,大肆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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