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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等着苏晋的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奚随同柳朝明揖下,说了句不轻不重的话:“请陛下三思。”
景元帝的思绪在这么一当儿缓缓冷静下来。
他有些后怕,因为在祁岳与昱深跪地之前,他想的是,倘若老十三这逆子胆敢对当朝御史动情,那便将两人一起打,一个打死一个打得长记性。
而现在,老皇帝慈悲满怀地想,是自己太老了,是自己多想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罢了,都平身。”
虎贲卫见了这手势,无声退下。
但是,这个苏晋当怎么处置呢?
景元帝想了想,心下忽然一狠,再起杀心,唤了声:“刑部——”
就在沈拓迈步而出的当口,殿外忽然有人通传道:“禀陛下,文远侯进宫求见!”
苏晋伏在地面,浑身上下如同绷紧的弦,直到听到“文远侯”
三个字,那条埋于血肉勒紧心脉的弦才断了。
文远侯齐帛远,她的最后一个证人。
他不仅仅是昔日翰林院掌院,三王妃的生父,更重要的是,当年景元帝征伐天下时,身边有三位谋臣——谢相,老御史,文远侯,只有最后一人还活着。
苏晋在知道此案与三王相关之后,便去文远府投帖拜谒,可每回都被小厮拦于府外,以一句“侯爷避世已久,不见俗世中人”
为推辞。
苏晋等到今日,是再不能等了,年关将近,眼见着就要停政,等正月十五一过,三王就要动身回山西,那时她该拿甚么来拦?
更莫说山西行宫不停工,这个年关节又要死多少人?
景元帝听到“文远侯”
三字,目光竟滞了一瞬。
齐帛远?这是多少年不见了?自他将他的独女赐婚给稽佑以后吗?
景元帝抬起手,不自觉地拢了一下鬓边苍苍的发,这才道:“请。”
奉天殿要比外头暖和许多,殿门左右而开,一股寒气袭来,而进殿之人的眉目间像也含带着风霜。
他的双鬓与景元帝一样业已苍白,眸中淡然始终未改。
便是老了,也是个清癯的书生。
文远侯合袖一拜,然后跪地磕头,一套规矩施得行云流水,妥妥当当。
可景元帝看着却不是滋味,兄弟相称把酒言欢的日子已过去了几十年,再也回不来了,被他亲手毁了。
文远侯挺直背脊,自袖囊里取出一物托于掌上,安静地道:“禀陛下,老臣受苏御史所托,特来为三王朱稽佑修筑行宫,掳掠民女,纵容工部卖放工匠一案作证。”
他手中之物乃是书信模样,吴敞连忙拾级而下,先对他行了个礼,这才取过书信呈给景元帝。
文远侯续道:“此乃老臣小女去世前写给老臣的家书,信中字字血泪,斥三殿下为敛财,不惜纵容工部卖放工匠,伤害平民,贪色好逸,甚至想修筑行宫以安放掳掠而来的民女。
小女心志高洁,一心认为黎民之所以饱受疾苦,乃她相夫之失,是故忧思成疾,郁郁而终。”
景元帝听完文远侯的话,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书信。
其实信上写了甚么,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只是想到数年前,当他决定把文远侯之女嫁给稽佑时,这个从来不为外物所动的书生曾跪地求他,流着泪说:“钰儿心志太过高华,染不得一丝尘埃,将她嫁给三殿下,是害了她啊。”
彼时景元帝不以为然,稽佑一直喜欢齐钰,他知道。
尔后几年,朱稽佑纵然不成体统,浪荡一些,但他待齐钰还是好的,走到哪里,得了甚么新鲜的宝贵的,都想着齐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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