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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店的汽车正停在马路边卸菜,行人车辆缓缓绕行。
胡同里的旧民房中间夹杂着不同年代盖的洋楼。
简易楼和红砖公寓楼,不时走一段便可看见钉着铭牌的旧王府和当年富贾巨商建的大宅院。
这些腐邸院保存完好加修了车库,院门紧团院内大树繁茂住着当今的各种高官名流。
张莉告诉我十年前的一个夏天的傍晚,她骑车从这一带路过,看到我和“河马”
穿着拖鞋手挽着手从某条胡同出来,也就是说当年我和河马是在这一带鬼混。
这个城市我太熟悉了,几十年来我跑遍了它的每一个角落,它的单调、重复、千篇一律就象澡堂里的裸体人群大同小异难以区分,每一片街区都令我感到似曾相识,而且我也的确和居住的每一片街区里的人中的几位有过这样的那样的来往。
我根本记不清我曾为了什么目的来过哪片街区。
我在所有胡同都住过,最多的时候我曾和一打人挤住在一间屋里,当然不全是女的。
我在一条条胡同里徘徊,我看一扇扇或开或半开或掩的门,想像着哪扇门里住着那个女人。
我蛮想拎只锣当街筛一通,让门里的居民都站出来亮亮他们的神头鬼脸。
我既好奇又茫然以这些门里居然关着我过去的一段生活。
我应该推开哪扇门才能把它们释放出来?我有强烈的感觉,我在这些沉浸在阳光中的院落里遗失了什么,象遗留在屋里的烟味,看不见嗅得到;象人坐过的沙发,人虽去温犹存。
我在街角的小铺子里喝豆粥,吃馅饼,小碟蘸着醋,看着窗外马路上的行人,身上的温度嘴里的滋味眼中的景象这一切使我感到从前有段日子我经常坐在这个座位上吃怎样的东西——在同一角度看怎样的街景。
我掏出旧通讯录,浏览着上面姓刘的人名包括和刘谐音的牛和尤。
我没法把范围缩得更小,如前所述中国人的姓名越来越廛究意味深长而往往忽视标明性别,倒不光是姓刘的如此,我挑出一个我喜欢的名字。
这是个栽着枣树的普通四合院,自搭的小房使院子留有几条通往各家门口的夹道。
裹着白泥麻刀的水管子周围结着厚厚的冰,各家屋檐下挂着蒜辫堆着蜂窝煤晒着白菜,当年我就是在这个院里进进出出。
我站在院当间感慨,带着我的欢乐和愉悦(我想我当年一定是欢乐的)。
这一切多陌生又多熟悉,我几乎已经思想起住这院里的刘小力是个多可爱的姑娘,一嘴京片子,穿着小花袄,身材窕窈,一笑银铃般地清脆——我那时那么迷她,一天打好几次电话。
我上了正房台阶敲那挂着钩花窗帘的玻璃门。
一个穿小花袄身材窈窕的姑娘开了门笑盈盈地望着我,我也微笑……接着,我觉得不对,这姑娘倒是如我所想可是太年轻了,除非这是十年前否则再退十年她理当还穿开裆裤。
姑娘笑着告诉我刘小力住西屋,接着站在台阶上喊:“刘哥,刘哥,有人找你。”
“刘哥,我听着这晕。
知道差了。
西屋房里钻出个长发矮汉子,手拿拉着粘儿的鸡蛋壳,直瞪眼着我。
“我是……我……”
我疾步上去,满脸堆笑,嘴里却不知说什么好。
“噢,是我呀。”
矮汉子仰天笑了一声,招呼我,“来吧来吧,你怎么摸这来了吃了吗?”
“吃过了,我吃过了。”
我边进屋边连声说,“您吃您的。
我路过这儿,进来看看,老没来不知你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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