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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芳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其实多愁善感,虽然有时候也让人以为他很冷酷。
他妈妈不在旁边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看见他手拈花枝,独自坐在那里愁绪万千。
只有在这间没人侍候的屋里,他才卸下了浓妆。
有一天,他看见我到他门廊外捡球,就招手叫我进来。
他幽幽的说:“我很寂寞,你陪陪我。”
于是我拿着球走去倚着门看他。
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神色萧索地望着我,说:“等忠重办过元服仪式,你这小丫头就过门了。
不过别担心,你那家翁,也就是我岳丈虽然整天说要带你们上洛,去将军府陪伴,但那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赶他都不会走的。
因而你长大了以后还要陪忠重留在这里,除非忠重的那位大哥肯让他回去。
如果回不去,你和忠重就要好好辅佐我那个贪玩的儿子氏真。
要听我妈妈的话,不要听你那家翁的,懂吗?”
我摇了摇头,点了点头,又想摇头,似懂非懂,最终还是点头。
于是他笑了,露出疲倦的笑容,自嘲般的说:“不过你还这么小,人世间的事你能懂多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你未必懂的话?或许因为我要走了,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叹了口气,手拈花枝,颔首低眉,所有动作突然凝住。
那神态完全就像他身后墙上挂的那幅画像里的人。
画里有个风神俊逸的小和尚,手拈花枝,颔首低眉,意态萧索地坐在花间。
我拿着球倚着门看,心想:“这就跟我耗上了吗?”
于是我也不动,眼不眨地瞧着他。
直到眼累,见他仍然一动都不动,我不由得走了进来,把球放下,伸手去碰了碰他。
他才如梦乍醒,眼神恍惚地望着我,问:“你觉得我像不像画里的人?”
我抬眼望了望那幅画,回答:“像。”
他笑了,望着门外不时从远廊追逐而过的氏真和筑山姐妹们花枝招展的身影,目含讥诮的说:“知道么?我就是画里的人。
如果不是‘花仓之乱’使我来到了这里,我还是那个不沾俗尘的寺中小沙弥承芳。”
我想起了老爷爷醉意醺醺地说起的两个小和尚打仗、死了很多人的故事。
输的那个小和尚死掉了,赢的坐到了这里,成为东海这一家的“当主”
。
在身为老尼姑的母亲和另一个老和尚谋士的辅佐下,这个小和尚励精图治,还俗后成为名震四方的“东海第一弓取”
。
比起他平时要命的浓妆,最要命是没有别人在旁时他让我叫他“承芳”
。
他说,自从我初次来到了这个家,他就留意到了我。
他目含讥诮的说:“只有我们两个,最像这个家的外人。
即使是你那个家翁,住到我家也比我更像主人。
你看看那几个筑山姐妹们,她们完全就是把这儿当成她们肆意折腾的小天堂了。
而且我们家的尼姑和尚们,你也知道,个个都比我更爱玩也更会玩这个游戏。
究竟是什么游戏呢?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不那么郁闷的时候,承芳有时教我玩小刀,他说起初是想教我射箭,不过一转念,就笑谓:“有多少人平时是背着弓箭走动的呢?”
他用藏在袖里的小刀削花枝很利索,并且要我也照做。
有时我问:“你为什么教我,不教氏真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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