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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进宫了,中宫有了主人。
一年多的幸福、甜蜜、期望、野心,如同一场春梦,消失了;如同御沟里的河水,流逝了。
留下来的,只是那个小皇子,刚刚三个月。
在紫禁城高大厚重的宫墙内,那小小的婴儿,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敢恨谁,甚至不敢恨自己命苦。
怨望,是宫妃失德的一项罪过。
不妒嫉、不申辩,才算恪守谨顺之道。
此时,她只热切地想要见到她的儿子——按出生时序,他是顺治皇帝福临的第三个儿子。
孩子刚落地,就被保姆抱走,交到早已预备好的辱母手中,养在乾东五所。
佟妃只在孩子满月时见过他一面:辱母抱他到太后宫中朝见祖母时,她和其他宫妃以相同身份抱了他一会儿。
宫里有规矩,尽可以有宫妃在自己宫中养育其他宫妃所生的皇子皇女、甚至亲王的子女——当然,这是对宫妃的特殊宠幸——却不许亲生母子同居一宫。
清代吸取历代母以子贵或子以母贵,因而结党乱政的教训,采取了这种违逆骨肉之情的宫规。
今天,不是去看望孩子的好机会吗?
她抬手抿了抿鬓边的乱发,掸了掸宫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庄重而有信心地走向琼苑东门,步履稳健,不要人搀扶。
两个宫女惊异地互相望一眼,紧紧跟上。
佟妃并不由长宁左门折向南,走东一长街回宫,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东走。
宫女又互相看了一眼:娘娘难道要绕远走东二长街吗?
千婴门下,佟妃停步片刻,毅然转身向北。
宫女惊慌地喊了一声:“娘娘!”
佟妃象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向乾东五所大门。
两个宫女紧跑两步,拦跪在佟妃面前,哀求似地齐声喊着:“娘娘!
……”
佟妃细眉一竖,瞪起圆眼怒喝道:“想挨鞭子吗?宫女无奈,只得让开。
佟妃简直是凭着直觉,一脚踏进第二所,一眼就看见保姆抱着她的儿子在簷下逗弄。
孩子又白又胖,因为大婚喜庆,也换上绣龙的黄色锦缎小袍,头上胎毛未剃,黑黑的披在额前、鬓角和脑后。
孩儿!
我的孩儿!
佟妃暗暗地喊,仿佛啼血的杜鹃,心里在流着酸泪苦血。
孩子不知受了什么感应,慢慢转过头,黑亮亮的眼珠盯住了佟妃,随后伸出一只胖得象藕,手背上有四个小坑的小手,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
佟妃再也忍不住了,猛冲过去,一把夺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发疯似地亲吻着孩子的小脸、小手、脖子、头发,一阵哭又一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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